周六清晨的雾还没散,楚运欢就骑着自行车载着吴文娇往村头赶。车后座的吴文娇攥着那本贴了向日葵贴纸的物理手册,膝盖上搭着楚运欢借她的旧外套——秋凉已经浸到骨头里,可她的手心却攥得发烫,连自行车碾过石子路的颠簸,都没让她从紧张里回过神。
“别慌,”楚运欢腾出一只手,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,“咱们有李老师的推荐信,还有你上次模考的成绩单,叔叔肯定能听进去。”车把上挂着的帆布包晃悠着,里面装着要给吴家带的红糖馒头——是张阿姨早上特意蒸的,说“带点甜的去,说话也能软和点”。
村口的玉米地已经泛黄,风一吹就沙沙响。吴文娇指着前面那座红砖墙的院子:“就是那儿。”楚运欢停下车,抬头就看见院墙上的景象——大半面墙都贴着吴文娇的奖状,从小学的“三好学生”到高中的“语文竞赛二等奖”,却被一张红底照片遮了大半。照片上的年轻男人穿着西装,笑得拘谨,下面还压着张纸条:“王家小子,彩礼十八万,年底结婚。”
“这……”楚运欢的眉头一下子皱起来。吴文娇的脸更白了,攥着手册的手指关节都泛了青:“我爸昨天刚贴的,说要是我不答应,就把奖状全撕了。”
两人刚走进院子,就听见堂屋传来摔茶杯的声响。吴父叼着烟从屋里出来,看见楚运欢,脸色瞬间沉下来:“你是谁?来我家干啥?”他的目光扫过吴文娇,眼神像淬了冰:“我不是让你在学校好好反省吗?还敢带外人回来!”
“叔叔您好,我叫楚运欢,是文娇的同学。”楚运欢把帆布包放在石桌上,从里面掏出李老师写的推荐信和吴文娇的模考成绩单,双手递过去,“我今天来,是想跟您说说文娇复读的事。她上次模考总分 523,超过重点线 21分,博川师范的乡村教育专业肯定能考上,毕业还包分配,回咱们县当老师,比去电子厂拧螺丝稳当多了。”
吴父没接文件,反而把烟蒂往地上一踩,火星溅到楚运欢的鞋边:“稳当?丫头片子读那么多书有啥用?隔壁小花初中毕业就嫁人,现在孩子都抱俩了,彩礼还帮衬家里盖了新房!文娇要是去电子厂,一个月三千多,一年就能给她弟攒够彩礼,不比读那破师范强?”
“爸!”吴文娇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,“我不想嫁人,也不想去电子厂,我想读师范!当老师能教村里的娃认字,能帮更多人……”
“帮人?谁帮咱们家?”吴父打断她,声音陡然拔高,“今年玉米收成不好,你弟明年要盖房,到处都要用钱!你读师范要花三年,这三年的复读费、学费,你以为天上能掉下来?”他指着墙上的奖状,“这些破纸能换钱吗?能给你弟娶媳妇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