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命墨一去青莲观大殿取来四根供香,指尖轻轻一捻——
香头无火自燃,青烟袅袅升起,却不散入空中,反而如受指引般,仍朝莲花池方向缠绕而去。
云昭蹙眉,声音清冷而空灵:
“乾坤有道,魂兮归来。
冤屈得雪,方入轮回。”
诵咒声落,盘旋的青烟骤然剧烈旋转,如同受到无形的牵引,猛地扎入漆黑的淤泥之中!
片刻,池底某处竟泛起微弱的、只有云昭能清晰感知的灵光波动。
“在那里。”云昭手指荷塘西北角,“淤泥之下,另有乾坤。”
萧启毫不犹豫,即刻命人循所指之处挖掘。
不过片刻,一名侍卫便触到硬物——
竟是一块被淤泥包裹的暗板!
*
掀开暗板,底下是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石阶,一股混合着陈旧血腥与脂粉香气的怪味扑面而来。
萧启率先持火折而下,云昭紧随其后,李副将与墨一等人护卫左右。
石阶通向一间隐蔽的地下暗室。
室内出奇的“整洁”,没有尸骸,没有血迹,唯有靠墙放置的数十口沉重的木箱。
墨一利刃挑开其中一个箱锁,掀开箱盖。饶是他这般心性冷硬的暗卫,见状也不由倒吸一口冷气——
箱中并无金银财宝,塞得满满当当的,全是各式女子的贴身饰物:
一支鎏金蝶恋花步摇,遍是锈斑却难掩精致;
一枚边缘磕碰的芙蓉玉玉佩;
几串色泽已然暗沉的手串;
甚至还有一只小小的、歪歪扭扭绣着“平安”二字的香囊。
每一件,都曾属于一个鲜活的生命。
“这……这是我妹子的发钗!”
李副将抓起一支素银簪子,手指颤抖地摩挲着簪尾刻的一个极小的“芸”字,虎目瞬间赤红,“这是我亲手为她刻的,错不了!”
更多木箱被逐一打开。
每一件沉寂的饰物都仿佛活了过来,无声地泣诉着主人遭遇的冤屈。
先前沿着暗道查探的手下这时折回,“殿下,暗道尽头通往青莲观后殿,出口隐于一尊神像前的蒲团之下。”
萧启眸中寒光乍现,冷笑一声:“好一座香火鼎盛、清净无垢的青莲观!”
“殿下!秦王殿下!”
就在这时,莲花池上方传来一阵略显惊慌的呼喊。
云昭随萧启等人迅速自暗道撤回地面。
只见京兆府尹赵悉带着一众衙役站之外池边。
赵悉年纪极轻,面如冠玉,眉目天生自带几分风流意态,此刻却官帽微斜,发丝稍乱,平添了几分不羁。
眼见着秦王一行人竟从池底密道鱼贯而出,赵悉一双桃花眼惊得越瞪越大,活脱脱一副白日见鬼的愕然模样。
“我滴个老天爷!”他夸张地倒抽一口凉气,快步上前,也顾不上什么虚礼,指着那被挖开的池底,
“我说秦王殿下!您这又是唱的哪一出?怎么想起来把这百年莲池给刨了?
去年底太后她老人家凤驾亲临,还盛赞此池清雅,等着今夏过生辰时要来办赏荷宴呢!”
萧启语气平淡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:“你亲自下去看一趟,再来回话。”
赵悉挑了挑眉,脸上狐疑之色更浓,却也没多问,理了理衣袍便弯腰下了密道。
不过半盏茶的功夫,再上来时,赵悉那张俊俏的脸已是黑云压城,先前那点玩世不恭荡然无存,只剩下滔天的怒意。
墨一又指了指不远处桂树下整齐安置的尸身,又道:
“赵大人,那边是从熔炉里抢出来的尸身。我等来时,他们正将那些女子投入丹炉,其中有两个还活着。”
“畜生!真是一群活该千刀万剐的畜生!”
他猛地一脚踹在旁边雕刻精美的莲花石柱上,旋即疼得龇牙咧嘴。
一边倒抽着凉气,一边怒道:“你知道这青莲观在京城贵女之中有多红火?”
每年夏天的赏荷宴、秋季的赏桂宴,还有那每月十五被抢破头的玉容丹!
现在你告诉我,那些贵女们趋之若鹜的灵丹妙药,竟是用年轻女子的血肉炼成的?”
他越说,脸上的笑意越深,目光冰冷的骇人:
“去年岁末,太后娘娘还亲率六宫妃嫔来此进香祈福。
殿下不妨猜一猜,太后娘娘的妆台上,有没有摆上几瓶那劳什子玉容丹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