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……颈部血管有点鼓,双下肢重度凹陷性水肿。”
钱伟念到这里时,江小满的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。
她脑海里,周逸尘昨晚那不急不缓的声音,清晰地响了起来。
“水泵没劲儿了,水打不出去,就会倒灌回来。”
“这就是水从下游先开始淤的迹象。”
原来是这样!
孙大爷这个病,就是肺的毛病时间太长,把心脏这个“水泵”给活活累坏了!
肺心病!
这三个字,像一道闪电,瞬间照亮了她脑中所有的知识点。
通了。
所有的一切,全都通了。
她再去看那个喘得厉害的老大爷,眼神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迷茫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晰的了然。
就在这时,她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。
她下意识的抬头,正好对上了周逸尘的视线。
周逸尘站在李志国身侧,正微笑地看着她。
随即,他便移开了目光,转向李志国,开始沉稳地发表自己的看法。
“李主任,我看这个病人,肺心病、心衰的诊断是明确的。”
“除了抗感染和平喘,利尿是关键,得先把身体里多余的水排出去,减轻心脏的负担。”
“可以用速尿针,先静推一支看看尿量。”
李志国点了点头,表示同意。
周围的医生和护士都在认真地听着,记下医嘱。
没有人注意到刚才那短暂的瞬间。
只有江小满自己知道。
刚刚周逸尘的微笑,就是对她最好的肯定。
查房结束,人群渐渐散去。
江小满推着治疗车,脚步都比平时轻快了几分。
刚才周逸尘那个肯定的眼神,比什么表扬都让她高兴。
她觉得,自己好像真的摸到了学医的门道。
周逸尘跟着李志国回到办公室,又简单聊了几句十二床病人的后续治疗方案。
等李志国端着搪瓷缸子回自己办公室后,周逸尘才坐回自己的位置上,拿起桌上的一份病历。
办公室里只剩下他和康健民两个人。
康健民正低着头,用钢笔蘸着蓝黑墨水,在一张处方单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什么。
写完,他吹了吹字迹,抬头看了周逸尘一眼。
“小周,刚才查房,我看你一眼就看透了那个新病人。”
康健民的语气里,有几分感慨。
“我看了快三十年病,还得翻来覆去地琢磨,你这脑子,真是天生干这行的料。”
周逸尘笑了笑,没接这个话茬,只是说:“康老师,还是您经验老到,我看病历上您昨天值班时,就已经考虑到心衰的可能了。”
这话让康健民听着很舒服。
他摆了摆手,没再继续这个话题,又埋头于自己的病历堆里。
周逸尘也静下心来,开始处理手头的工作。
窗外,天色阴沉,北风刮得树枝“呜呜”作响。
不知不觉,就到了十二月中旬。
年关将近,县医院也比往常更忙了。
天一冷,那些有老毛病的老人就容易犯病,尤其是咳嗽气喘的,内科的床位早就加满了,连走廊都躺着人。
乡下准备年货,杀猪宰羊的,或是赶集路上滑倒摔伤的也不少,外科那边一样是人满为患。
整个科室里都弥漫着一股味道,是消毒水、中药、还有病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,再加上一种年关前特有的,紧张和疲惫交织在一起的气氛。
护士们走路都带着风,医生们说话的语速也快了不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