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老皇帝对此向来是不屑一顾的。他微微眯起眼睛,望着海平面上渐渐沉落的夕阳,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。这些谣传在他看来,不过是闲来无事的聒噪,他压根懒得去关心。在他心里,皇位的归属从来没有过第二种可能——朱瞻基自小被立为皇太孙,跟着他处理朝政多年,沉稳干练,早已是朝野公认的储君,这是无可争议的事情。
他更完全不会想到,那个平日里在自己面前总是恭恭敬敬、表现得安分守己的二儿子越王,竟然会胆大包天到试图觊觎皇位;更不会料到,就在他享受着海风与温情的此刻,京城的东华门外,一场针对太子的谋反正悄然拉开序幕。篝火渐渐弱下去,海风带着夜的凉意袭来,赵贵妃为他披上薄毯,他握住她的手,轻声说:“这样的日子,多待几日才好。”他只想在生命最后的时光里,多留住一些这样的温暖,却不知紫禁城的风暴,已在千里之外骤然降临。
洪熙十五年六月十六,最后一丝夕阳的余晖终于沉入天际,北京城内渐渐被暮色笼罩。越王府的内院里,却已是一片灯火通明,火把噼啪作响,将院墙照得如同白昼,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酒气与挥之不去的肃杀紧张。
多达五百人的“突击队”早已在院中集合,他们大多裹着粗布缝制的黑色紧身衣,手里攥着刀斧、短铳,还有不少人拿着自己私下削制的木头兵器——这些临时拼凑的武器在火光下泛着粗糙的光泽,却难掩众人眼底的慌乱。为了壮胆,王府管家们提着酒坛穿梭在人群中,给每个人递上粗瓷酒碗。不少地痞无赖仰头将烈酒灌进嘴里,酒水顺着嘴角流淌到衣襟上,有人呛得咳嗽不止,有人则借着酒劲嗷嗷乱叫,试图用酒精麻痹内心的恐惧,为即将到来的行动铺垫底气。
越王朱瞻墉披着一身亮闪闪的锁子甲,腰间挎着祖传的宝刀,昂首挺胸地站在正厅门前的台阶上。他看着底下乌泱泱的人群,手指紧紧攥着刀柄,指节泛白。管家连忙递上一碗烈酒,他仰头连饮两大碗,酒水顺着脖颈流进铠甲缝隙,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,却也终于给自己壮起了胆子。
“都给本王听着!”越王猛地将空碗摔在地上,瓷片四溅,他面色狰狞地开始训话,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,“今夜随本王拿下东宫,诛杀朱瞻基!只要拥立本王登基,你们个个都是开国功臣!金银财宝、良田美宅,咱们富贵共享!”他高举手臂,试图用慷慨激昂的话语点燃众人的野心,“想想你们现在的日子!跟着本王,明天就能做人上人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