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用手指敲了敲那张照片:“后来我就每天凌晨去备课,把物理公式编成顺口溜,用地里的农活当例子。王建军他爹最反对我教书,可后来是他赶着驴车送我去县城参加教师考试的——因为建军说,我讲的杠杆原理,比他爹教的犁地技巧还管用。”
楚运欢的喉咙突然发紧,那些堵在心里的委屈和怀疑,像被太阳晒化的露水,悄悄不见了。他突然鼓起勇气,把怀里的试卷往桌上推了推:“李老师,我想请您帮我看看,我的学习方法是不是有问题。”
他从试卷里抽出张皱巴巴的纸,是用红笔写的作息表,每个时间段都被切割成小块:凌晨五点到六点背单词,六点半到七点做数学题,课间十分钟改错题,午休留二十分钟看物理……连吃饭都只标了十分钟,像块被切得太碎的豆腐。
李老师扶了扶老花镜,手指在“凌晨两点睡觉”那行字上重重敲了敲,眉头拧成个疙瘩:“你这不是学习,是在透支生命。就像种地,你能让玉米一天长高一尺吗?拔苗助长的道理,你爹没教过你?”
楚运欢的头垂得更低了。他想起自己总在凌晨趴在床上刷题,眼皮打架时就用吴文娇给的薄荷糖提神,可第二天上课总走神,错题本越积越厚,像片荒草丛生的地。
办公室的灯光暖黄得像向日葵,在桌面上投下柔和的光晕。
李老师从抽屉里拿出张新的时间表,用红笔圈出“睡眠八小时”和“午休半小时”,又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玉米:“我给你制定个计划,每天只做一套数学卷,但要保证每道错题都弄明白,就像你爹给玉米除虫,得把根上的虫子捉干净。”
他又在“英语”那栏画了本书:“从课文开始背,别光盯着单词表。就像你家种花生,不能只埋种子不浇水,得连土带肥一起照料。”李老师突然想起什么,从书架上抽出本《农村中学英语教学法》,翻开夹着书签的那页,“你看这个,把英语对话编成村里的日常,比如买东西、干农活,记得才牢。”
楚运欢看着新的时间表,突然觉得那些空白的时间段不再是浪费,像田埂间留的空隙,是为了让庄稼更好地生长。他想起吴文娇说的“分拨儿追肥”,想起王强投篮时讲的“找节奏”,原来大家都在告诉自己同一个道理,只是他之前太急,没听进去。
“物理题别贪多,”李老师把他的错题本拉到面前,红笔在上面画着圈,“每天弄懂三道错题,比做三十道新题管用。你看这道力学题,思路不错,就是少考虑了个摩擦力,像你爹拉车没注意路面滑,差的就是这点细节。”